宋思弦醒来的时候，沈云州已经走了，她揉着脖子起来，想到昨日的经过匪夷所思。
起身下地，刚要出门便听胡二道：“大人一早就被陛下宣进宫了，见夫人您睡得香，所以才没打扰……”
宋思弦看了胡二一眼，夫人？
她算哪门子的夫人，不过是抬进来的一个小妾而已。
“你这话我哪里敢当。”宋思弦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，“我去找冬虫吃早饭去。”
“对了，今日我可否出府？”宋思弦问道。
胡二一时犯了难，前阵子国舅爷命令过最近最好别出府。
“这——”
想了想，他道：“早去早回，应当无妨。”
宋思弦点头，一进门就对上冬虫不怀好意的目光：“小姐，昨夜……”她凑过来，抬手指着宋思弦的肚子：“这里是不是要有小世子了？”
小世子？
大虫子还差不多。
想到昨日的疼得她只想速死的经历，她便觉得日子格外难捱。
于是忍不住又想上街去药房转转，她不能束手就擒啊，实在不行，配点麻醉药，再疼了的时候，就将自己药翻过去。
她想着，等吃完饭抬脚就要出门。
想必门岗得了胡二的吩咐，她出行的一路倒是顺利。
在药房转了转，抓了草草乌头、曼陀罗子以及天南星。
刚配置好，就觉得肩膀一沉，回头却看到刘旺才：“巧啊——”
宋思弦一拍脑门，这才想起来之前跟他的约定：“对不住，刘叔，家里出了点事，所以——”
国舅府大门紧闭，她出不来，也没办法赴约啊。
刘旺才摇头：“无妨，上次本来刘老太第二天要咽气儿的，谁曾想第二天孝子贤孙都在，这口气也没咽下去……”
宋思弦点头，不埋怨她放鸽子就好，刘旺才对药铺的伙计道：“给我抓点灯芯草。”
宋思弦本要离去的腿定住：“铺棺材？”
灯芯草内部呈蜂窝状立体结构，蜂窝是由许多不规则的三角形和矩形组成，形如海绵，具有强大吸附能力，可以吸收空气中的水分和各种微生物，去除异味。
上次给人入殓，便看到刘旺才往棺材里铺了灯芯草。
刘旺才点头：“算你走运，老太太刚咽气，家里都不朝前，缺个给穿衣服的，走吧。”
宋思弦本想笑着说好，后来想想，这种场合也不是笑的时候，便正了神色道了句好，外添了句多谢刘叔。
刘旺才见宋思弦如此，反而点了点头，高看了她一眼。
宋思弦跟在刘旺才身后，进了一座茅草房，此处地方在城南，虽不算偏院也地处幽静，这刘老太想必家底很是殷实。
可殷实的家底又住的是草房，宋思弦又觉得违和。
推开院门，门口娘啊苦命的婶子啊，呜呜啊啊啊地哭得热火朝天，侄儿旺女倒是不少，却是没一个人愿意给老太穿衣，还要花钱雇人。
想必这哭声也难有几分真意。
宋思弦心里想着，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，随即想到，人生如此短暂，不外乎如是，昨日自己若是没抗过来，亦或是昨日国舅爷没心软那么一下。
她想必还比刘老太早一步跨入阎王殿见阎王。
刘旺才带宋思弦进屋，屋子内很是空旷，只有一个床榻上躺着人，想必正是过世的刘老太，不过人死之后，会有尸僵。
这会从咽气，到宋思弦来，时辰不短了，老太太的衣服不好穿。
宋思弦提了一口气，走了过去，本以为面目狰狞的老太太，看起来倒是很慈祥，不过人死之后，到底是脱了相，脸色微微泛青。
宋思弦双手合十叨咕了句：“刘大娘一路走好，小的送您一程。”
说完，便慢慢给刘老太换衣服。
人老了，早已抽成了枯柴。不过尸体一般都略沉一些。
宋思弦打了温水，投了湿布，先给老太净身，一切也都还顺利。
都是女人，女人帮助女人，没什么。
宋思弦将准备好的寿衣给老太太穿起，先穿的裤子，这才穿的上衣，等抬起老太太身子的时候，这才注意到，老太太后脖颈略低一寸的地方，有个图腾。
宋思弦手一顿，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，却想不起来这个图腾在什么地方见到过，偏巧这个时候刘成才敲了敲门。
“快着些，主家在催了。”
“好嘞。”宋思弦索性放下，将老太太的衣服穿好，又将仪容整理了下。
本想转身离开，不妨一个转身，老太太手咣当一下落了下来。
随之而来的是手心里的东西掉落在地。
一般来说，人死之后，手心捏着的关节都僵硬了，手心不好打开。
宋思弦刚才擦拭的时候，看到握拳稀奇了一下，也尊重老太的意愿。
谁曾想，这个时候忽然撒开了手心。
倒是像冥冥中注定。
宋思弦低头将一块图腾样的玉佩放在老人的手心里，两手放在胸前。
再次双手合十跟老人告别，这才走出了门。
门外似是老太的儿子还是孙子，嚷嚷着纸扎不够，刘旺才说他这就去置办，随即转头朝着宋思弦眨眼。
宋思弦立即跟上，于是乎，抗纸扎，叠元宝。
她又充当了孝子贤孙，给老太太磕了几个头，忙活了一通。
等晚上的时候，主家又来事儿了。
刘旺才一脸阴郁，但是面色还好，想必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见过了，早习以为常了。
“那什么——”刘旺才问道：“你晚上有事么？”
宋思弦点头又摇头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这老太太家，侄男旺女的，估计是平日里都不太孝顺老太太，晚上都不敢守灵，这不……”
“这不是雇人雇习惯了么，晚上想回去睡觉，想雇人给守灵……”
宋思弦啊了一声，本想说，她怕不回去，没办法给胡二交代啊。
谁曾想，刘旺才很是理解她穷逼的心里，“给加钱。”
“加多少？”宋思弦忍不住问道。
刘旺才伸出五根手指：“这个数！”
宋思弦正在犹豫，刘旺才道：“这不比摔盆打幡儿上山送葬，来得容易？”
宋思弦想想也是，忍不住抬头问；“那您——”
“岁数大了，守不动啦……”
宋思弦点头，“成。”
月明星稀，国舅大人披星戴月回来，脸色很是不好，门前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人，国舅头也没回：“小兔崽子长大了，总是要放出去比量比量。”
“大人——”
“不撞个头破血流的，不服输，罢了，让他去吧。”
黑衣人转身离开了。
国舅刚进门，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宋思弦，便随口问道：“宋……她今日可好？”
想到昨天疼得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，他决定去看看她。
胡二苦着一张脸：“她不在。”
沈云州：……
